有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之称的邵武和平古镇,是一曲饱含闽北乡土气息的山歌,从遥远传唱至今;是一颗古朴的明珠,从远古璀璨到今天;是一座历史博物馆,抖落的是尘埃,留下的是珍贵。
没到和平古镇之前,我对和平的古心存怀疑。当脚步踏进和平那一刻起,我信服了和平是闽北古民居群的典范,而且是一幅蕴含浓郁农耕文化、古意盎然的水墨丹青。
这里古迹星罗棋布,不仅有城堡、谯楼、分县衙门,有明末著名军事家、民族英雄袁崇焕题写塔名的“聚奎塔”,以及闽北历史上最早的宗族书院——和平书院,还有那纵横交错的大小巷道,幽深而古韵盎然。
古朴苍老的和平书院至今仍挺立在古镇之西的深巷间。它是后唐工部侍郎黄峭归隐故里创办。黄峭心怀复唐的志向,面对不可逆转局势,没有苟且于朝堂,毅然选择归隐,在和平根植了培育才俊的梧桐。
黄峭不仅是一位贤者,还是一位思想在当时空前豁达之人。黄峭,三妻各生七子,共二十一子。中国社会几千年来的传统习惯总是子孙承袭、依靠父辈的福荫,父母为子孙营造安乐窝。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。而黄峭却能摒弃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,告诫子孙“漫云富贵由天定,三七男儿当自强”,教育后人自强自立,不袭父荫,毅然分遣子孙远走他乡自己开拓创业,繁衍发展。
沿着被学子的布履研磨得如镜的青石板路,缓缓接近书院,斑驳的马头墙和墙头的野草显出岁月的沧桑。
和平书院初创时是一座黄氏宗族自办学堂,专供族中子弟就学,开创了和平宗族办学的先河。邵武南部各姓氏宗族竞相效仿,宗族办学自此相沿成习。自宋以后,和平书院逐渐成为一所地方性学校,吸引了一大批历史上著名人物到书院讲学。宋代著名理学大师朱熹、程门立雪的杨时都曾到和平书院讲学布道。和平书院东面门上的“和平书院”四字就是朱熹题写,伫立其下,犹闻那铁钩银划弥漫的墨香。和平历史上文化教育发达,营造了和平千余年读书求学的氛围,文风炽盛,造就了一批又一批英才人杰。宋代大理丞黄通、司农卿黄伸、榜眼龙阁侍制上官均、元代国史编修、文学家黄清老等,都是身着青衫从和平书院走出,跨入峨冠博带的人臣之列的。
在和平书院莘莘学子中,不乏才情如炬,但寄情山水、不屑仕途的清雅之士。明代山水人物画家上官伯达就是其一。他以一幅百鸟朝凤图而名扬朝野。盛名之下,他婉拒了唾手可得的功名,拂袖投身于青山绿水间,尽展生花之笔。在邵武的宝严寺内,他那超凡脱俗的丹青,至今依然撼人心魄。
和平书院始建时是什么模样,已无处可知。千年的时光中,它塌了又建,建了又塌,绵延而不辍,生命力之顽强令人感叹。现存的书院是修建于清乾隆年间的建筑,院门青砖而筑,匠心独运,顶部形状像一顶官帽,三扇门形成了一个“品”字。“品”字形院门寓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和“学而优则仕,要做官就做有品级的官”之意,砥砺学子勤勉学习。一个“品”字,不知桎梏了多少人的才情,身陷歌德、八股之中,但它又是当时读书人最好的出路,让读书人不追求也难。“品”字由“口”字垒成,我们的先祖在造字的时候,似乎就向读书人指明了,要为官就要备尝人间五味。而绝大多数读书人尽管一辈子“头悬梁,锥刺股”为之奋争,结果却如“口”字一般只是一场空,在无比失落中终老。他们至死也无法超脱仕途对他们的羁绊,这就是当时读书人无奈而伤感的情结。
进入书院正厅,必须登十三级青石板台阶,前六级为读书打基础之意,从第七级开始为七品至一品,寓意步步高升。大门上方的木雕月梁为打开书卷的样子,寓意“开卷有益”。“书卷”上原本镶嵌着“天开文运”四字,令人惋惜的是现已不在,只留下模糊的印迹。书院正厅为授课之所,正上方悬一匾,上书“万世师表”四字。匾是新做的,从中可见古镇居民对传业授道夫子的褒扬之情。俯视脚下,地砖已被磨蚀得坑坑洼洼,里面涌动的是学子的汗水和凿壁偷光求学的精神。环顾四周,已不见古人些许踪影,眼前却浮动着学子习四艺的场景,悠扬的琴声在耳畔响起,经久不息。
和平书院居于古镇一隅,尽管不如白鹿洞书院、岳麓书院、嵩阳书院、应天书院名满天下,但它教化一方子弟的操守却不打半分折扣。它将儒学的思想浸染进古镇的每一条街巷,绵延千年。至今民居中遗存的“忠孝持家远,诗书处世长”、“世间只两样事耕田读书,天下第一等人忠臣孝子”的竹木刻楹联,仍流淌着儒家文化的芬芳。
和平书院是邵武最早的书院,也是邵武现今唯一留存的书院,但愿和平书院的墨香在古镇上空恒久不散。(戴 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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